“邓邓不见了?”
“我现在就过去!”
在会堂里其他同学都安静,偶尔聊几句天的情况下,我却在这里面容愁苦的对着一部电话大声叫喊。
我那极具责任感的按电话和抬头姿势,就像我是超人,整个社会都等着我去拯救一样。
他们看向我,我却看向了我的步伐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在领导讲话之时,我已经快步的走到了会堂的门口,接着,若有所思的,走向学校大门。
他们怎么看我,我无所谓,因为对于我来说,远没有邓邓重要。
可能他们如果发生了事情,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,觉得好奇,当做八卦来讲。
但是,邓邓却不同。
确切的说,我们并不是在本科时才认识的,而是本科时我们才在一个班。
我们俩家住的不算远,可从来没有串过门。
小学时,我被父母安排的早上学,就读的还是尖子生的实验1班,所以,比普通跟我一个班级的同学都要小3岁左右,而他只比我大1岁,却是我们圣湖小学的小霸道一枚。
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班的同学,但是,我的文具盒就是被他给抢走的,那是一个粉色和橘色相间的很特别颜色,上面带键盘,可以弹琴,会唱歌的智能音乐盒,我哥一开始还说,不给我买,会影响学习,但是,禁不住我的撒娇。
我特别喜欢,每天上课前,下课后,都会弹一首歌曲,然后跟着一起唱歌。
他后来说,是他在我下课去厕所时,让我的同桌把它拿走了,原因是,我唱歌难听,影响2班的他,他的课间休息。
我找不到音乐盒后,大哭,我同桌有点慌张了,他无动于衷。
文具盒却在我再一次去厕所后,回到了我的小书桌里,我很开心的又蹦又跳,可他在我们班级后门,看我一眼后,再次叮嘱我同桌,我如果再弹琴唱歌,就还把它拿走。
所以,在小学时,我的文具盒真正在我身边的时候,不多。
他长得很矮,直到现在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,他早就1米78了,要不然,不是半残吗?
我们曾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高,就像是我总穿高跟鞋,还有人说我至少1米66似的。
而他的内增高,是从不离鞋的,已经记不起从小学什么时候开始,他的身高突然跟同龄的男生一样高了。
其实,是他不管多热的天,都一定要穿个高帮鞋。
中学时,他是我们学校很出名的时尚王子,穿着跟其他男生都不同,跟我们女生都是有点像。
在刚刚懂得美的年代,我们都模仿他的穿着。
但他春夏秋冬的鞋子,就只有高筒靴。
一开始我们觉得他是不是有病,腿是不是有残疾,或者,腿上留有长疤痕。
但随着电视剧里,播放军人的题材越来越多,我们也都渐渐地,迷上了他的那双高筒靴,而他也就自然而然地,成为了我们的风向标。
高中时,他虽没有变声,依旧是小学那个小霸道的男童娃娃音,但他学习挺好,我们觉得他高考,一定会报军校。
他却说,梦想是当一名生物学家,每天观察虫子蚊子蛐蛐蝈蝈的生活,要比观察人,更加有意思,说它们都有生命,却不像人一样贪婪,它们就只想,活着。
受他的影响,我们高中时期,竟然出现了生物热的狂潮。
其实,他是因为他的身高,打不到军校的报考标准。
但那时的我们很天真,就连教我们整个年级的,那位明启华老师都不清楚,我们是为什么生物都学的那么好,一度认为是自己讲得好,还被学校,乃至,我们整个天罗市评为了优秀生物教师。
现在,我们还有很多同学都在,我们原先的大名台中学当着不同年级的生物老师,只因为我们的大学都报考了生物专业。
我也一样,但不同的是,我也受到了家庭的逼迫,因为,爸妈想让我将来成为生物工程的院士。
出人意料的是,我们大学又是同一个学校,居然还是一个班的同学,这种概率怕是,也没谁了。
他进来时,依旧是奇装异服,但我已经慢慢地,懂得了“品味”这个词儿。
所以,我承认,他进来后,在别人都讨论他的穿着和喉结时,我也跟着一起偷笑了。
就这样,我们进入了大学时期,也就是,到了他求偶的季节。
“叶子!”
在距离校门口20米的右侧,有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叫我。
他头戴贝雷帽,黑色镂空紧身衣,豹纹皮裤,肉色丝袜,拖鞋,是的,那就是邓邓。
不久前的他,隐瞒自己的身高,被深深的伤害过,至今,他也不愿告诉我们真实的原因。
但从那时开始,他就这样,自暴自弃的穿起了拖鞋,直到现在。
我也是才发现,他原来只有我这么高,1米6。
“邓邓!”我从校门口,跑了过去。
这时,才注意到,他后面还有一个人。
没等我问他为什么要从医院里溜走,他倒是先问起我来了。
“你还记得他是谁吗?”
邓邓问我的那种语气,像是找到了一个我失散多年的亲人。
“想不起来了!”我看着他后面那个光头,眼睛有点肿的女人。
“他是高淑子啊!这才毕业两个多月,你就不认识了?”
“高淑子?”
说实话,高淑子已经不再是两个月前,我们毕业照里的那个头发长的,到小腿肚的人了。
她曾是我们整个学校,头发最长的人,晚上走在校园里,总有人会被她飘起的长发,吓的呜呜乱哭。
头发,对于她来说,跟高跟鞋,对于我来说,都如生命那般重要。
她以前上学时,每天都要比我们早起好几个小时,然后对头发又是洗发露,又是发膜,又是精华素,最后还要拿着他爸送给他的高端蒸发器,蒸1个多小时,直到有一种莫名的地瓜香味,她才拿下来。
我们寝室基本上,每一天都要断一次电,学校对我们寝室惩罚后,是她拿的钱,还有补偿给我们寝室同学,每人一块手表,好像很贵的,但只有我没有要。
高淑子的妈妈,文化不高,在她很小的时候,因独自去修电,结果,被烧焦,不治身亡。
但是,高淑子她爸,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,在部队里是很大的官,还经常被我们本科的槃生大学邀请。
邓邓也是跟高淑子在一起后,才知道原来高淑子的爸爸,就是经常上电视的,那个他很崇拜的著名人物,高涛明。
“湛叶!你一点都没变!还是那么漂亮!”
高淑子却变了,她居然说出了,对待不太熟的人,那种随意不走心的讨好话!
“你为什么要剪头发?”
我以为她得了什么病,要化疗之类的,她却告诉我,是为了她的爸爸,在我们本科毕业后的第二天,他爸爸因在部队腿部受伤残疾,而退役,那些曾邀他做节目的人,一下子全没了。
他变成了失业者,由民政部门发给他伤残抚恤金。
但是,他心里不平衡,整个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都被他砸了。
现在买东西前,先问钱,要价高了,他骂人家无耻奸商,要价低了,他说人家的菜,吃完会死人的。
总之,他就是到处找茬,不能接受新的自己,而高淑子特别爱他爸,从小是以他爸为骄傲活着的。
所以,她决定把长发剃光,一方面可以陪着爸爸一起新生,一方面也可以卖钱。
她说她现在很缺钱。
那她该不会是想要跟我借钱吧?
一定是这个邓邓,上次真的不应该告诉他,我有小金库的。
“叶子?叶子?”
邓邓用胳膊拽了我一下右侧的裙子兜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!我听得入迷了!不不不!没别的意思!高淑子,你不是南平谷的吗?怎么会说普通话了?”
“我普通话一直都是可以说的,只是我不想说而已!”
又开始了,她的那个调调,好像她还是原来那个娇气的小公主。
其实,她现在的样子,跟邓邓刚好互补。
“叶子!你上次不是让我约通天大师下午吗?他同意了!”
我对于邓邓生病了,还记得我这事儿,很感动。
“高淑子,你也去吗?”
“她当然去了,不是你让我给别人打电话的吗?人家都不接,给你又不敢打,我只好打给高淑子了,人家马上就到医院,接我出来透透气了!”
“可周医生不是这么说的,他说你不见了,住院费都没交!”
“我又没有生病,让我交什么住院费?”
“你睡人家床了啊?”
“我只是在床上小憩一会,那商场的那些床,不还都让免费试用吗?”
“可你占用了人家的房间,还有护士和医生,对了,还有一个夜壶,这个你用过,赖不掉吧?”
邓邓一下子,脸红到了脖子根,可能是因为高淑子在旁边吧。
事实上,高淑子并没有看他,只是手推着他的轮椅把而已。
我跟邓邓的对话,她显然没有听,而是无动于衷的麻木表情。
“好了好了,知道了,我自己的事,不用你管,行了吧?”
“你轮椅哪来的?”
“我借的啊!”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有几个朋友?你告诉我,你向谁借的?”
正当我跟邓邓闲聊的时候,从邓邓的对面,也就是我的身后,过来七八个人,他们手持棍棒,走到高淑子跟前,而她,却不感到惊讶。
“叶子!快报警!”
“谁敢?”
其中四个男人,抄起的长棍子,对准了我和邓邓。